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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马拉喀什

  在刚刚落幕的第七十七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上,一部并非位于主竞赛单元却收获了远超预期关注度的影片,正悄然掀起评论界与观众的热烈讨论。这部名为《离开马拉喀什》(英文名:**\"Horses\"**)的影片,由比利时导演玛丽安·费尔努(Maryam Touzani)执导,以其细腻冷静的叙事和深刻的人文关怀,成为本届电影节“一种关注”单元中最令人难忘的作品之一。它不仅仅是一个关于离别与迁徙的故事,更是一幅交织着文化冲突、身份追寻与情感连结的复杂织锦。

  影片改编自英籍作家黛博拉·利维(Deborah Levy)的同名自传体小说,但导演费尔努并未拘泥于原文的线性叙述,而是巧妙地通过一位名叫贝拉的年轻摩洛哥女性的视角,重新解构了这段跨越洲际的情感旅程。故事始于马拉喀什老城麦地那的一片喧嚣之中,来自欧洲的作家夫妇在此短暂旅居,与当地女孩贝拉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深刻交集。贝拉聪慧且渴望改变,她不愿重复传统赋予她的既定命运,而欧洲访客的到来,仿佛为她暗沉的生活推开了一扇窗。然而,这扇窗透进来的光,既明亮又刺眼。

  电影镜头冷静而克制地游走于马拉喀什的红色城墙、拥挤市集与静谧庭院之间,光影交错间,观众得以窥见一个既充满异域风情又饱含内部张力的社会。费尔努导演擅长运用环境音与沉默来传递情绪,骆驼的嘶鸣、商贩的吆喝、深夜的祷告声,与人物间欲言又止的静默形成了奇特的和弦。这种声音的处理并非为了营造地方色彩,而是深刻服务于叙事本身——它揭示了交流的困难与理解的鸿沟。

  影片的核心矛盾并非来自剧烈的戏剧冲突,而是源于日常中微妙的心理碰撞与文化误读。欧洲夫妇自以为带来的是一种“启蒙”与“帮助”,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文化上的优越感;而贝拉对于外部世界的向往,也混杂着对自我文化根脉的复杂情感。她渴望离开,但“离开”是否意味着背叛?是否意味着将自己连根拔起?电影没有给出简单的答案,而是通过贝拉徘徊在机场大厅的那场无声戏,将这种抉择的痛苦与迷茫展现得淋漓尽致。演员萨anaa Lathan的表演内敛而富有力量,一个眼神就足以道尽千言万语。

  《离开马拉喀什》的深刻之处,在于它超越了简单的“东西方对立”叙事。它并未将任何一方塑造为绝对的英雄或反派,而是冷静地呈现了全球化时代下,个体在跨越文化边界时所面临的普遍困境:我们对“他者”的想象往往基于自身的投射,而真正的理解则需要放下偏见,进行艰难而真诚的倾听。影片中有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:欧洲女人试图教贝拉标准的英式英语,而贝拉却坚持保留着自己带着阿拉伯语口音的语调。这看似微小的坚持,实则是她对自身身份的一种无声捍卫。

  此外,影片对摩洛哥当代社会,特别是年轻女性生存状态的描绘,也显得极为珍贵。它并未刻意渲染苦难,也没有进行浪漫化的处理,而是通过贝拉与母亲、与朋友的关系,展现了传统与现代观念在她们身上的拉锯。她们有梦想,有挫折,有妥协,也有不屈的韧性。这种真实而多维的刻画,使得《离开马拉喀什》成为了一部具有强烈现实意义的作品。

  最终,电影标题中的“离开”被赋予了多重含义。它既是地理上的离开,从马拉喀什前往一个未知的远方;也是心理上的离开,告别旧有的自我与认知;更是一种隐喻,关于所有人如何在流动的世界中,不断重新定义“家”与“归属”的含义。戛纳的评委们在授予其“75周年特别奖”时盛赞:“这是一部充满智慧与同理心的电影,它用最温柔的方式,提出了这个时代最尖锐的问题。”

  《离开马拉喀什》没有提供任何廉价的解决方案或煽情的结局。它如同一位冷静的观察者,记录下了一段相遇、误解与反思的过程,然后将思考的空间完全留给了观众。在当今世界移民浪潮涌动、文化隔阂依然深重的背景下,这样一部电影的出现,无疑是一次及时而深刻的人文叩问。它提醒我们,真正的离开,或许不是为了抵达某个目的地,而是为了更清晰地认识自己,以及自己与这个复杂世界的关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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