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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徒步之旅

  深秋的晨光穿透薄雾,洒在陈旧的登山鞋上,三十五岁的程序员李朗最后一次检查背包——帐篷、睡袋、压缩饼干、两升水壶,还有那本边缘卷起的《北疆徒步指南》。这是他离职的第三周,也是他踏上长达一个月徒步之旅的起点。

  公司格子间里长达十年的重复生活,在某次深夜加班后突然失去了意义。显示器蓝光映着疲惫的脸庞,他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看过故乡的日出。“要么现在出发,要么永远活在等待里。”他在辞职信末尾这样写道。

  最初的三天是身体与意志的拉锯战。背负二十公斤行囊,每日行走超过八小时。脚底磨出的水泡破了又起,肩带勒出深红印记。海拔三千米处的稀薄空气让他头晕目眩,不得不每走半小时就停下来喘气。第二天傍晚,他在溪边扎营时甚至怀疑自己能否坚持到最后。

  转折发生在第四天清晨。天未亮时他被鸟鸣唤醒,钻出帐篷那刻,整个人愣在原地——启明星悬在墨蓝天幕,远山轮廓如水墨勾勒,第一缕金光正从雪峰背后缓缓溢出。“那种震撼无法用镜头捕捉,”他后来回忆,“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为你一人点亮。”

  徒步第十天,他遇见了同样独行的老者。老人年近七旬,背包侧袋插着野花,每天只走十公里。“年轻人总在追赶终点,”老人边煮茶边说,“却忘了道路本身才是答案。”他们分享烤馕和故事,在星空下聊到深夜。次日分别时,老人在他手心里放了一颗戈壁石:“带着它,就像带着这片土地给你的勇气。”

  自然并不总是温柔。第十五天,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他在崖壁下蜷缩了六小时。雷电劈开云层,雨水浸透所有衣物,他第一次感受到人类在自然力量前的渺小。但也正是那个夜晚,雨停后云散月出,被洗净的星空璀璨如钻石尘埃。“在都市里,我们总想掌控一切,而在这里,你学会与不确定性共处。”

  沿途的善意成为支撑他的力量。牧民邀请他住进毡房,热腾腾的奶茶驱散寒意;道班工人分给他蔬菜,用粗糙的手掌指点前路;几个骑行的少年硬塞给他巧克力,说这是“徒步者的燃料”。在某个无名村落,小卖部老板娘听说他的故事后,悄悄往他背包里多塞了两瓶矿泉水。“我儿子也在大城市打工,”她说,“看到你就想起他。”

  随着行程推进,变化的不仅是风景。他的步态从急促变得平稳,开始注意苔藓的形态、岩层的纹路、云影掠过草甸的轨迹。记录行程的日记本上,最初写满焦虑与疲惫,后来渐渐出现画下的野花、抄录的诗句,甚至某天只为描述一只松鼠而写了半页。“当我们慢下来,世界才会展现它丰富的细节。”

  最后一周穿越荒漠时,他经历了最艰难的身心考验。连续四天不见人烟,白天地表温度超过四十度,只能清晨和黄昏赶路。某天正午,他在沙棘丛的稀薄阴影里休息,突然想起都市生活里的空调房、外卖软件、永远在线的社交网络——那些曾经以为的必需品,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虚幻。

  第三十一天黄昏,他站在旅程终点的小镇路口。背包磨损严重,肤色黝黑,体重减轻五公斤,但眼睛里有光在跳动。镇上邮局,他给曾经的同事寄明信片,只写了一句:“我找到了比代码更恒久的秩序。”

  这次徒步没有改变世界的壮举,却重塑了一个普通人看待世界的方式。如今回到城市,他仍会每月进行短途徒步。“不是逃离,”他解释,“而是为了记住另一种存在方式。”书房墙上挂着那张布满折痕的地图,每道划痕都是一个故事。当有人问他这段旅程的意义,他想了想:“就像山在那里,路也在那里。我们需要的,只是迈出第一步的勇气,和走下去的耐心。”

  他的背包角落,至今还藏着那颗戈壁石。在某个加班的深夜,他偶尔会摸摸它,想起雪山顶上的第一缕光,想起暴雨后的星空,想起所有在路上遇见的人与事。然后继续在平凡生活里,走一条属于自己的、看不见的徒步路线。